2月14日上午,我例行在动物房做实验(新冠肺炎疫情,所有学生都不在校,我家住校园内所以就承担了动物饲养、学生实验、动物房保洁等所有工作),听到手机微信的提醒声音响个不停,也没放下手里的工作,等我测定完动物的体温到准备室一看手机,发现多个微信群里的众多信息,传达着同一讯息:孙先生千古!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同一时间收到如此多渠道传来同样的信息!我们敬爱的恩师孙先生真的离开我们了!瞬间泪目!
学习生态学的学生几乎没有不读孙先生的书的,我也是读着孙先生的《动物生态学原理》一书走进生态学的。1999年,我有幸考入北京师范大学生态学专业成为一名博士研究生,我的导师李庆芬教授和孙先生是一个研究团队,所以从我入学考试的面试,在读三年的seminar,到毕业论文的答辩,一直都能得到孙先生的指导,无比荣幸!孙先生的爱生乐教、简朴生活、严谨作风、渊博学识时刻影响着我。
还记得我读博时孙先生带领的研究团队是个大团队,教师、博士后、博士生、硕士生几十人,我心里想这么一大群学生,孙先生肯定不能全认识,所以我第一次去孙先生办公室请教问题时,首先自我介绍:“我是李庆芬老师的博士生,我叫杨明”,孙先生笑呵呵地接连说:“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我已经记不起当时请教的问题是什么,但恩师的和蔼可亲,耐心指导,让我非常感动,立刻消除了距离感,其实从那时起我就认为自己是孙老师的亲学生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敬佩恩师心里装着每个学生!师妹田红当时做孙先生的秘书,曾经跟我聊起过有中学生给孙先生写信,孙先生一定要亲自回信!孙先生对学生的爱,对教育事业的爱是我永远学习的楷模!
孙先生日常工作和生活都非常简朴,记得我刚入学不久的一天,我一进实验室发现团队的老师和学生在忙着帮孙先生借办公室,仔细一问才知道孙先生要接受一个采访,因为孙先生当时的办公室非常小,大家觉得实在无法入镜,所以特意借个地方让孙先生接受采访。我心里暗暗想,院士的工作条件太简陋了!其实即便后来办公室实验室条件都改善了,孙先生也搬到了新的办公室,但仍然是很简朴,书籍是孙先生办公室里最奢华的装饰!
日常生活中我和孙先生接触较少,孙先生似乎从未在我们学生面前聊起生活琐事,但是孙先生的生日是我们学生最高兴的日子,大家可以和孙先生近距离地交流和轻松聊天,记忆最深的是2002年孙先生的生日,在几位老师的指点下,同学们悄悄地准备鲜花,水果和蛋糕,就在孙先生办公室安排了生日Party,其实就是大家挤进孙先生的办公室为恩师唱了祝福歌——祝您生日快乐!并共同分享蛋糕和水果。孙先生非常高兴,也即兴唱了一首非常正能量、非常革命的歌曲(遗憾的是我真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不知道哪位老师或同学知道,一定分享给大家),听完孙先生的歌,我们有些不知怎么回敬了,当时大家常哼唱的流行歌曲好像都不合适,幸好我年龄比当时的师弟师妹们长很多,我小的时候听到过的一首广播歌曲马上浮现脑海,我就代表同学们回敬一首《幸福在哪里》,歌词里有这样几句:幸福在哪里,它不在柳荫下,也不在睡梦里,它在辛勤的耕耘中,它在艰苦的劳动里……幸福就在辛勤的汗水里。尽管我唱歌跑调,但是借着这首歌代表同学们向孙先生表达了我们会勤奋努力的决心。后来听同学们说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孙先生唱歌!
我对孙先生治学严谨、学识渊博的体会更多是来自一次次的研究团队seminar和同学们的毕业答辩会。研究团队的几位老师和几十位学生研究的动物类群、关注的科学问题、涉及的研究层次各不相同,但孙先生每次都是认真听同学们的汇报或报告,并提出应该注意的问题,给出好的建议。记得当时我和师妹林琳参与导师的国家自然基金项目的研究,分别关注非冬眠和冬眠鼠类褐色脂肪组织产热的调节机理研究,当时我主要做非冬眠物种,师妹做冬眠物种,在听过我们的汇报及答辩后,孙先生问了我们如何确定动物处于深冬眠状态,保证取材是在深冬眠状态取样?在这次交流中我第一次了解到可以在动物身体上撒一些锯末,次日观察锯末是否掉落从而确定期间动物是否醒过,尽管现在热像仪、红外温度计已经普遍应用,但这个传统的方法至今仍然是我们研究冬眠中使用的一种便捷辅助方法。孙先生还给我们介绍了他1993年参加国际冬眠大会获得的关于睡鼠冬眠期间白色脂肪和褐色脂肪不同作用的相关信息,睡鼠冬眠激醒的瞬间BAT内脂肪酸降低了30%,激醒后又恢复了,并且解释了其机制。孙先生对学生论文中引用的学说的意义、数据的统计方法、结论的用语及肯定程度、参考文献的引用格式等等都会提出针对性的建议和意见,让我们无不崇拜大师治学的严谨和学识的渊博。
我听过孙先生主持或参加的很多同学的学位论文答辩会,孙先生除了针对论文给学生指导、建议以外,常说的一句话是鼓励学生坚持做下去,我想这种培养和教导可能也是孙先生的弟子们如今在学术界人才辈出,各领风骚的原因之一。大师仙逝,精神永存!先辈树立了丰碑,吾辈自当努力!
杨明
2002年2月19日于沈阳
注:作者杨明,1999级博士研究生,沈阳师范大学教授。